程惠打量了程凱兩眼，發現他的著裝跟上輩子也不一樣了。
程凱今年20歲，高中畢業的時候運氣好，趕上了一個工廠招工，長得好的人無形中就會被優待，明明只招幾個工人，沒怎么走關系的他就入選了。
工廠雖然不是什么好工廠，但是他好歹有工資，能養活自己了。
不過他可能從小沒撈著什么錢花，等手里有錢了，花錢就大手大腳，不是吃喝玩樂了，就是買衣服了。
他特別喜歡捯飭自己，什么流行穿什么，等到了八十年代，什么喇叭褲、哈倫褲、緊身褲、花襯衫、皮夾克、大墨鏡，哪個也少不了他。
70年代的時候風氣還沒有這么松，人人都穿得灰撲撲的時候，他的衣服也絕對是百貨商場里的成衣，西服加襯衫，還必須是最花哨的款。
但是現在，程凱穿著一身家具廠的工作服，還臟兮兮皺巴巴的，一點不像以前那么精致。
估計是沒時間精致了。
感覺到程惠的視線，程凱低頭看了看自己，頓時更委屈了：“你看看我，雖然沒有親自去生產，但是我真勞心勞力了，安排這個安排那個，沒有我他們活都干不了！
“結果他們天天發獎金，我一毛錢沒有，這合理嗎？”
“這不是我規定的。”程惠道：“獎金是發到各個廠里，由各個廠自己決定怎么發，你們廠的領導層都不發獎金？我不信。”
程凱一僵，他也不信！
“好啊，他們背著我發獎金！只不發我的？反了他們了！”他對程惠道：“下次咱不給他們發廚柜任務！”
100多萬套廚柜的上漆任務，最后決定分批次發放。
一次發10萬，每個廠幾萬不一定，等貨做好了，看質量和完成程度，再調整給各個工廠的數量。
這樣才更好拿捏他們。
其實如果不是第一天喬良和沈佑遲到，程惠也想用這種方法分配桌椅的任務。
誰想到他們還想給她下馬威，那只能先威一下他們了。
因為桌椅板凳的上漆快，最近第一和第二家具廠做得活多，賺的多，聽說喬良這幾天眼珠子都是紅的。
“你再好好想想。”程惠道：“他們可能單獨落下你嗎？他們敢嗎？他們想干什么？他們為什么這么做？”
幾個問題砸下來，程凱茫然了。
程凱不笨，反而有些聰明，不過正因為覺得自己聰明，他就喜歡耍小聰明，時間久了，思想反而沒什么深度，只剩下假聰明。
不過也可能是沒人好好教他，讓他自己發展的原因。
現在被程惠這么一問，他就好好想了想。
“按理他們是不敢的，我肯定會來告狀，你再拿捏他們不給他們任務，他們不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嗎？所以....
“所以他們確實沒有發獎金，只是暫時不發，卻讓我以為一直不發，讓我來鬧！到時候鬧大了，他們就會跳出來指責我，說我無理取鬧！說我不好好工作只想著獎金！我名聲就完了！”
程凱氣壞了：“他們好黑的心！我招他們惹他們了他們竟然這么整我！我...”
他一下子頓住，他是沒招他們惹他們，他們這是沖程惠來的。
他頓時委屈地看著程惠：“我這是替你受過啊，你得補償我！”
程惠一笑，來了來了，這感覺就對了，跟上輩子那個二哥很像了。
她二哥實際無師自通了PUA，上輩子總是P她和大哥，她和大哥那時候都實心眼，不知不覺就被他拿捏了。
但是現在卻不會了。
“你想我怎么補償你？”她問道。
程凱眼睛一亮道：“我不要在第三家具廠了，出力不討好，我來你們威風家具廠吧！以后你是廠長，我是副廠長，我肯定聽你的話，以后你指哪我打哪！咱們兄妹兩個，其利斷金！”
程惠笑道：“也不是不可以...但是你得讓我看到你的能力，我這威風家具廠，已經是天下第一家具廠，沒有能力，可當不了這個副廠長。”
程凱嘴角一抖，越發覺得妹妹變了！
還天下第一家具廠，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....不過這次的外貿訂單如果真的都完成了，沒準還真是天下第一了！
不是沒準，是肯定！
現在他有機會當這個副廠長了？
“我有能力的！我要怎么證明我的能力？”他趕緊問道。
“小小的第三家具廠你都呆不住，擺不平，這叫什么有能力？”程惠道：“先把你手上的事做好，讓眾人都看看你有管理半個廠的能力。
“半個廠都管不好，怎么管理天下100個家具廠？”
程凱被說服了！
就字面意思，小小的第三家具廠他都玩不轉，怎么像程惠一樣一呼百應，指使得全國這么多家具廠團團轉？
“行！我這就回去干活了！”程凱轉身就走。
“等等。”程惠問道：“他們壓著獎金不發的事情，你再想想，只是針對你嗎？
“我要是真按照你說的，因為你的原因就不給他們正常發任務，我的下場會是什么？我不好了，你的下場又是什么？”
她二哥沒腦子，有些話她就不不得不說得清楚一些了。
好在程凱能聽懂！
他恍然大悟道：“哦~原來他們的目的是你！”
現在什么都將就高風亮節，程惠如果“因私廢公”，她的威望就沒了，上面就會討厭她，不但說好的好處不會給，沒準還會來摘桃子！
比如等外匯的事情過去，她完不成訂單，她受罰，她完成了訂單，她也因為名聲不好別想繼續當這個廠長了，會有別人頂替她。
頂替家具廠廠長的人，當然還是家具廠廠長最合適，而喬良原本就是四個家具廠廠長里，隱隱的老大。
又年輕又能干又有背景。
“所以，不是我連累了你，是你連累了我。”程惠道：“他們想要通過你害我！所以你以后做什么事的時候，不用沖動，都想一想這里會不會有什么陰謀。
“只要我屹立不倒，沒人能欺負得了你，但是我要是完了，你想想你的下場。”
程凱一個激靈，程惠要是沒有了現在的威風，他會是什么下場？
他就要被第三家具廠的人欺負死了！沒準會讓他當門衛、清潔工、裝卸工！甚至會找由頭給他開除！
“老妹兒！你現在就是我的大腿，你可千萬不能倒！”程凱立刻道：“你放心，我絕對不給你惹事，誰都別想通過我害你！”
程惠一笑：“好，那咱們兩個以后就兄妹齊心，其利斷金。”
“好好好！”程凱得到了定心丸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。
一直坐在房間角落里，被程凱忽視的孫標忍不住出聲了：“你真要他來當副廠長？...我沒別的意思，我就是覺得，他還需要歷練歷練。”
他人老成精，一打眼就看出程凱跟程惠一點都不像，人又張揚又浮夸，成不了大事，倒是能闖大禍。
程惠一笑：“我也覺得他需要歷練，時間短了還不行，起碼得歷練個十年二十年。”